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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文献辨伪学与“古史辨运动”
2023-01-03   来源:李长银   

  摘要:宋代文献辨伪学是“古史辨运动”得以兴起与发展的重要本土学术资源之一。在运动兴起之际,顾颉刚之所以能够提出“层累说”,完全可以追溯到欧阳修《帝王世次图序》与王柏《续国语序》中的相关论述。之后,运动转向经学研究与诸子丛考,“古史辨”学人又在继承欧阳修、郑樵、朱熹、叶适等宋儒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对经书与诸子进行了考辨,从而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恢复了经学与诸子的本来面目。最后,运动回归古史考辨,顾颉刚对“三皇”问题的系统考察,则导源于刘恕、魏了翁的古史怀疑。当然,宋儒的古史怀疑与经书考辨,基本上是出于“崇圣”或“卫道”的心理,关于诸子的考辨则并不彻底。而“古史辨”学人不仅摒弃了“崇圣”与“尊经”的传统,还以科学的方法对古史、经书以及诸子进行了系统的考证,从而彻底打破了传统的上古史体系,还在相当大的程度上还原了经书与诸子的本来面目。

  关键词:宋代文献辨伪学;古史辨运动;中国传统学术转型

  中图分类号:K2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3492(2022)12-0005-13

  自北宋庆历之后,文献辨伪逐渐成为一股学术思潮。①这股思潮以“疑经”为主,兼及古史与诸子。②其中著名者,如欧阳修疑《易·系辞》《文言》以下非孔子所作,并疑《史记》黄帝以来世次之谬,苏轼讥《书·康王之诰》为失礼,郑樵认《诗序》为“村野妄人”所作,朱熹说《诗·邶》《庸》《卫》《郑》《陈》各风多“淫泱之辞”,苏辙指《周礼》是秦、汉诸儒以意损益之作,王安石斥《春秋》为“断烂朝报”,李觏、司马光批评《孟子》不明“君臣之义”等。要而言之,正是这些宋儒的共同努力,才将文献辨伪推向了一个新的历史高度。

  宋代之后,以顾颉刚、胡适、钱玄同等人为代表的“古史辨”学人不仅积极地继承了宋代辨伪学的怀疑精神,还有选择性地接受了这些宋代辨伪学的研究成果,从而打造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古史辨运动”。不过,过往学界基本上只根据顾颉刚、杨宽等历史当事人的说法,注意到了顾颉刚的“层累说”与《诗经》研究分别受到了欧阳修、郑樵的学术启发与影响,而未能对宋代文献辨伪学与“古史辨运动”之间的学术关联进行全面的、实质性的考察。因此,本文拟从学术史的角度对这一课题进行一次系统的探讨。

  一、宋儒的古史怀疑与“层累说”之证成

  在中国近代古史学上,1923年绝对是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历史年份。这一年5月,顾颉刚在《努力周报》所附月刊《读书杂志》第9期发表《与钱玄同先生论古史书》,并在该文的“按语”部分提出了著名的“层累说”。这一学说包含着以下三个层面的内容:第一,“时代愈后,传说的古史期愈长”。第二,“时代愈后,传说中的中心人物愈放愈大”。第三,在探讨古史时,我们即使“不能知道某一件事的真确的状况,但可以知道某一件事在传说中的最早的状况”。正文部分则主要对这一学说进行了初步的论证。此文一出,宛如“轰炸中国古史的一个原子弹”,整个人文学界“不禁哗然起来”,从而在近代中国学坛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古史辨运动”。

  关于“层累说”的来源,一般认为直接来源于崔述的《考信录》,但实则完全可以追溯到宋代学者欧阳修对古史的怀疑。欧阳修是宋代疑古辨伪思潮的引领者。其在《帝王世次图序》中指出,孔子之时,“周衰学废,先王之道不明,而异端之说并起”。于是,“孔子乃修正《诗》《书》、史记,以止纷乱之说,而欲其传之信”,故“略远而详其近,于《书》断自唐、虞以来,著其大事可以为世法者而已”,至于“三皇五帝君臣世次皆未尝道者,以其世远而慎所不知也”。孔子既殁,异端之说复兴,先王之道中绝,奇书异说充斥盛行,其言又往往托之于孔子,“至有博学好奇之士,务多闻以为胜者,于是尽集诸说,而论次初无所择,而惟恐遗之”,司马迁《史记》最为典型。“以孔子之学,上述前世,止于尧、舜,著其大略,而不道其前。迁远出孔子之后,而乃上述黄帝以来,又详悉其世次,其不量力而务胜,宜其失多也。”对比之下,顾颉刚的“时代愈后,传说的古史期愈长”与欧阳修的上述观点基本一致。

  早在1938年,杨宽在对“层累说”进行批评时即已指出了这一点。后之学者也有所认识。但是,这些学者均未提供充分的外证。这里可以补充的是,自1921年4月,顾颉刚即表示将《欧阳修集》列为《辨伪丛刊》之一。而《帝王世次图序》即收录在《欧阳修集》中。至1922年2月,顾颉刚则强调欧阳修“真是一个勇于疑古的人”,并表示“将来必为作传”。由此可见,顾颉刚之所以能够建构“层累说”,在一定程度上是受到了欧阳修上述观点的启发。

  其实,除了欧阳修之外,顾颉刚还受到了宋代学者王柏的启发。王柏在《续国语序》中说:“大抵翻空者易奇,核实者难工”。“太史公之为书”在唐、虞之上,增加黄帝、颛顼、帝喾,“论其世次,纪其风绩,惊骇学者,以吾夫子之未及知”。但“学至于吾夫子而止;夫子之所不书,太史公何从而知之”。实则“缺其所不知,不害其为学夫子”。至苏辙始曰“太史公浅近而不学,疏略而轻信”。“朱子称此言最中其病”。但问题是,及苏辙撰《古史》,“又上及于‘三皇’,以伏羲、神农、黄帝充之,若与《大传》同;以少昊、颛顼、帝喾、唐、虞谓之‘五帝’,终与大传异。”对比之下,顾颉刚的“时代愈后,传说的古史期愈长”之说与王柏的上述观察几乎一致。而且,顾颉刚曾于1921年专门将王柏的上述观点摘抄到《读书笔记》之中,并指出“此见解与崔述同”。由此而言,顾颉刚之所以能够建构出“层累说”,还受到了王柏上述观点的直接影响。

  当然,这里需要指出的是,顾颉刚与欧阳修、王柏的观点并非完全一致,而是存在巨大的差异。欧阳修对古史的怀疑,尚是出于“崇圣”的心理,并未摆脱“考信于六艺”的观念;而王柏同样不是“因为疑伪史而疑伪史”,而是“因信孔子而辨伪史”。而顾颉刚则一方面继承了二人的“疑古”论,另一方面又摒弃了这种“信孔子”的心理,进而提出了著名的“层累说”,遂掀起了波澜壮阔的“古史辨运动”。

  二、宋儒的《周易》怀疑与“古史辨运动”中的《周易》考辨

  在某种程度上,上古史问题导源于经学。因此,《古史辨》第一册出版之后,“古史辨运动”逐渐由古史考辨转向经学研究。《古史辨》第三册的出版,即是这一转向的集中体现。顾颉刚在《古史辨第三册自序》中就坦率地说:“这一册里,十分之九都是讨论《易》和《诗》的本身问题的,关于古史的极少。”要而言之,自从《古史辨》第三册出版之后,“古史辨运动”便开始进入一个经学研究的发展阶段。

  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古史辨”学人的《周易》考辨即导源于宋儒的怀疑。最具象征意义的,莫过于《古史辨》第三册“卷首语”。这个“卷首语”即是从《朱子语录》《通志》中摘录出来的朱熹和郑樵关于《周易》的看法。关于这一点,顾颉刚在该书《自序》中就说得更加明白了:上编旨在“于《易》则辨明《易》《十翼》的不合于《易》上下经”,进而言之,“于《易》则破坏其伏羲、神农的圣经的地位而建设其卜筮的地位”。更值得关注的是,顾颉刚又说:“此等见解都是发端于宋代的,在朱熹的文集和语录里常有这类的话。”准此而言,“古史辨”派的“周易辨”正是承袭宋儒的《周易》考辨而来。二者之间的学术关联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其一,对《易传》的“破坏”。其中,较有代表性的论文是钱穆的《论〈十翼〉非孔子作》。在这篇文章中,钱穆共计提出了“《十翼》非孔子作”的十个证据。第一,汲冢丛书有《易经》两篇,与现在的《周易》上下经同,但是没有《十翼》。第二,《左传》鲁襄公九年鲁穆姜论元亨利贞四德与今《文言》篇首略同,以文势论,是《周易》钞《左传》。第三,《论语》“曾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今《周易·艮卦·象传》也有此语。如果孔子作《十翼》,记《论语》的人不应误作“曾子曰”,第四,《系辞传》中屡称“子曰”,明非孔子手笔。第五,《史记自序》引《系辞》称《易大传》,并不称经,并不以为孔子语。第六,今《系辞》中详述伏羲神农制作,《史记》托始黄帝,更不叙及伏羲、神农,可证在史公时尚不以《系辞》为孔子作品。第七,《论语》无孔子学易事,只有“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一条。但据《鲁论》,“易”字当作“亦”。第八,《孟子》书内常称述《诗书》而不及《易》。今《系辞》里有“继之者善,成之者性”的话,《孟子》论性善也并不引及。《荀子》也不讲《易》。第九,秦人烧书,不烧《易经》,以《易》为卜筮书,不和《诗》《书》同样看待。若是孔子作《十翼》,《易》为儒家经典,岂有不烧之理。第十,《论语》和《易》思想不同。

  这十个证据并非都是钱穆的发现。钱穆交待说,这十个证据中的前六证“前人多说过”,后四项为其“进一层说”。根据调查取证,所谓“前人”中的第一位即是欧阳修。在宋代,“真正由研究文本而在辨伪学上发生了重要影响的”,当是欧阳修对《易传》的考辨。欧阳修曾提出这样一个“非常异议可怪之论”:“何独《系辞》焉,《文言》《说卦》而下,皆非圣人之作,而众说淆乱,亦非一人之言”。第一,《易传》中有“繁衍丛脞”之言和“自相乖戾”之说。第二,《文言》《系辞》之中多处标明“子曰”,“若《文言》者,夫子自作,不应自称‘子曰’”。第三,传世《系辞》是“讲师之传”,应称《易大传》。第四,《文言》之“四德”,“此鲁穆襄之所道也”,“在襄公之九年”,“后有十有五年,而孔子始生”,故“四德非《乾》之德,《文言》不为孔子之言”。因此,“《文言》《说卦》而下,皆非圣人之作”。比对之下,钱穆所举的第二、三、五项证据均有本于欧阳修对《易传》的怀疑。而且,钱穆在撰写此文之前,已知晓欧阳修的上述观点。因此,钱穆之所以敢于指出“《十翼》非孔子作”,首先是受到了欧阳修的启发。

  除钱穆之外,受欧阳修直接影响的还有顾颉刚、李镜池等人。1930年10月,顾颉刚在《燕大月刊》发表《论〈易系辞传〉中观象制器的故事》,指出“《易传》不出于孔子,也不是一人的手笔,欧阳修的《易童子问》里说得很透彻”。之后,便大段地转引了欧阳氏的说法。同年11月,李镜池在《史学年报》发表《〈易传〉探源》,指出早在宋初,欧阳修就怀疑“《易》传之非孔子作”。然后,便大段转引了欧阳氏的《易童子问》,并表示其“怀疑《系辞》而下非孔子作,理由却很充足”。由此来看,欧阳修对《周易》的怀疑可谓是“古史辨”考辨《易传》的起点。

  其二,恢复《周易》的本来面目。这一恢复工作是由钱玄同首倡的。1923年6月10日,钱玄同在《答顾颉刚先生书》中指出,《易经》的作用是“卜筮”。此后,其在《重论今古文学问题》中则强调说:“《易经》明明是一部卜筮之书”。

  溯本追源,“《易》是一部卜筮之书”这一说法最早可以追溯到《汉书》,但钱玄同的观点则直接导源于朱熹。朱熹曾一再强调,“易本卜筮之书”。比如,其在《答张敬夫》中说:“卦爻之辞,本为卜筮者断吉凶而因以训诫。”而钱玄同在发表《答顾颉刚先生书》之前即研读过《朱子语类》。此后,钱玄同在《重论今古文学问题》中则直接引用了朱熹《答张敬夫》中的说法,认为此为“极精”之语。

  如上所述,无论是对《易传》的破坏,还是恢复《周易》的本来面目,“古史辨”学人都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承袭了欧阳修、朱熹等宋儒的《周易》考辨。不过,必须指出的是,二者之间存在本质性的区别。比如,欧阳修“仍然是今文家底见解,所以他仍相信河图、洛书的神话,孔子作《易》的故事,而且未敢怀疑《彖传》《象传》”;而朱熹则坚信“《易》为圣人所作”。进而言之,宋儒怀疑《周易》,目的是为了更好地尊崇《周易》,以致在《周易》的考辨上并不彻底。“古史辨”学人则完全摒弃了这一“尊经”的观念,然后在“孔子与《易》无关”的前提下主张《易经》是卜筮之书,进而对《易传》进行了彻底的破坏,并进一步恢复了《周易》的本来面目。

  三、宋儒的《诗经》怀疑与“古史辨运动”中的《诗经》考辨

  除《周易》研究外,导源于宋儒的还有“古史辨”学人的《诗经》研究。最为显著的例证是,《古史辨》第三册“卷首语”即是从《朱子语录》《通志》中摘录出来的朱熹和郑樵关于《诗经》的看法。这一学术举动极具象征意义,无疑在向学术界声明,他们的《诗经》考辨并非是无源之水,而是导源于朱熹、郑樵的“废《序》说《诗》”。

  历史当事人的现身说法则进一步论证了这一学术判断。1931年,顾颉刚在《古史辨》第三册《自序》中说:“这一册的根本意义,是打破汉人的经说。”其中,“于《诗》则辨明齐、鲁、韩、毛、郑诸家《诗说》及《诗序》的不合于《三百篇》。”又说:“于《诗》则破坏其文、武、周公的圣经的地位而建设其乐歌的地位。”当然,“这里所云建设的意义只是‘恢复’,而所谓破坏也只等于扫除尘障。此等意见都是发端于宋代的,在朱熹的文集和语录里常有这类的话。我们用了现代的智识引而伸之,就觉得新意义是很多了。”由此来看,“古史辨”学人的《诗经》考辨正是承继了宋儒对《诗经》的怀疑。归纳起来,这一学术关联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其一,孔子未删《诗经》。要想打破《诗经》的神圣性,最先的工作莫过于切断孔子与《诗经》的关系。最自觉担负起这一工作职责的是张寿林。张寿林在《〈诗经〉是不是孔子所删定的?》一文中综集了过往学人的“疑点”,进而指出孔子删《诗》之说不能成立。这些疑点共计六种。其中,第二种是“如果古诗有三千多篇,孔子仅存三百篇,十分删去九分,所删太多,恐不合理。”而“持怀疑史迁之说的”,即有郑樵。郑樵在《六经奥论》中首先转引了孔颖达的观点:“书传所引之诗,见在者多,亡逸者少,则孔子所录不容十分去九”,然后指出孔子删《诗》之说,皆汉儒倡之。第五种是“《论语》《荀子》《庄子》《墨子》诸书都曾几次称‘诗三百’,未尝提及三千,是迁言不可信”。而“倡导这种说法的,有叶适。”叶适在《习学记言》中指出:“《论语》称‘诗三百’,本谓古人已具之《诗》,不应指其自定者言之”。因此,孔子未曾删《诗》。由此可见,张氏之所以认为孔子并未删《诗》,在相当的程度上是接受了郑樵、叶适等宋儒的怀疑成果。

  继张寿林之后,致力于切断孔子与《诗经》关系的还有张西堂。20世纪30年代,张西堂在《采诗删诗辨》中指出,自孔颖达以来,古人即开始怀疑孔子删《诗》之说,宋代则有朱熹、叶适,此后则有朱彝尊、赵翼、崔述、魏源等。对于朱熹与叶适的观点,张西堂认为“还不能深破《史记》孔子删《诗》之说”,于是其又提出了五个理由。由此来看,张西堂之所以主张孔子未尝删《诗》,完全可以追溯到宋儒的怀疑。

  其二,《诗序》非子夏所作。要想将《诗经》从圣经的束缚中解脱出来,接下来的工作无疑是要切断《诗序》与《诗经》的关系。而最先的工作当是否定《诗序》非子夏所作,从而切断《诗序》与孔门的关系。其中,率先公开专门开展这一工作的当属郑振铎。郑振铎在《读〈毛诗〉序》中指出:“《诗序》作者之为何人,自汉迄宋,已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一般来看,比较有根据的,共计三说,一说是子夏作,二说是卫宏作,三说是子夏、毛公、卫宏合作。但是,第一说为“无据之谈”,“第三说只是《隋志》折中众说而来的,本不大可靠”,“最可靠者还是第二说”。退一步讲,“即使说《诗序》不是卫宏作,而其作者也决不会在毛公、卫宏以前”。第一,《诗序》绝非出于秦之前。郑樵说:“据六亡诗,明言有其义而亡其辞,何得是秦以前人语,《裳裳者华》,‘古之仕者世禄’,则知非三代之语。”第二,《诗序》绝非出于毛公作《故训传》之前。因为,“《诗序》之出如在毛公以前,则毛公之传不应不释序。尤可怪的,是序与传往往有绝不相合之处。”因此,“《诗序》绝是出于毛公之后”。第三,《诗序》之出是在《左传》《国语》诸书流行之后。比如,郑樵说:“诸风皆有指言当代之某君者;唯《魏》《桧》二风无一篇指言某君者,以此二国《史记》世家、年表、列传,不见所说,故二风无指”。“如《诗序》出在诸书以前,则不应诸书所言者,《序》亦言之;诸书所不言,序即缺之”。第四,《诗序》出于刘歆之后。比如,郑樵说:“刘歆《三统历》妄谓文王受命九年而崩,致误卫宏言文王受命作周”。文王受命作周之说,不见他说。作《诗序》者如不生刘歆之后,便无从引用此说。第五,还有一层可证《诗序》后出。叶梦得说:“汉世文章,未有引《诗序》者。惟黄初四年有共工远君子,近小人之说。盖魏后于汉,宏之《诗序》至此行”。总之,《诗序》是“非古的”,而是“后汉的产物”。由此来看,郑振铎之所以认定《诗序》并未由来已久,主要导源于宋儒郑樵、叶梦得的说法。

  除郑振铎之外,对《诗序》作者进行考察的还有张西堂。张西堂在《关于毛诗序的一些问题》中指出,综合前人的论述,《毛诗序》的作者大约有十六种说法,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定论。其中一种说法是郑樵主张的“村野妄人所作”。张西堂认为,此说“好像太过”,但实则在有些地方“并非谩骂”,并举出了十个证据,证明了《毛序》的“谬妄”。由此可见,张西堂在这一问题较为倾向于郑樵的观点。

  其三,《诗序》的解释不合理。若想进一步降低《诗序》本身的权威性,除了判定其与孔门无关之外,还要进而指出《诗序》内容的不合理甚至存在的矛盾。在这方面,最有代表性的学者仍然是郑振铎。郑振铎在《读〈毛诗〉序》中指出,《毛诗序》最大的坏处在于“附会时意”“穿凿不通”。郑樵力诋《诗序》,认为皆是“村野妄人”所作。受其影响,朱熹也认为《诗序》“实不足信”。比如,《行苇》“勿践履,戚戚兄弟,莫远具尔”当是“饮酒会宾”之意,但《诗序》“牵合作周家忠厚之诗”。又如,“酌以大斗,以祈黄耇”同样是“欢合之时,祝寿之意”,但《诗序》遂以为“养老乞言”。郑振铎表示,二人说的“真痛快”,然后对这些“互相矛盾”的“附会”进行了“扫除”。要而言之,郑振铎之所以认为《诗序》存在诸多“附会”之处,在一定程度上是受到了郑樵、朱熹等宋儒的影响。

  继郑振铎之后,张西堂对《诗序》的不合理进行了全面的清理。张西堂在《〈诗辨妄〉序》中指出,郑樵的“《诗序》是村野妄人所作”之说并非“太过”,然后其杂用“他家之说”对此进行了证明。要而言之,《诗序》存在十点“谬妄”,分别是“杂取传记”“传会书史”“不合情理”“妄生美刺”“强立分别”“自相矛盾”“曲解诗意”“误用传说”“望文生义”“叠见重复”。而郑樵已看出五点。此外,张西堂又在《毛诗序的一些问题》中强调了类似的观点。此外,其还大段转引了章如愚的观点。而根据这一文本,除了“强立分别”一点之外,其在《〈诗辨妄〉序》中指出的其他九点“谬妄”均可以在欧阳修、郑樵、叶梦得、洪迈、朱熹、洪迈等宋儒的论述中找到相应的学术资源。

  其四,恢复《诗经》乐歌的地位。在宋代以前,“《诗经》所录是否全为乐歌”,“是不成问题的”。《墨子》《史记》等古籍中均有相关记载。“自宋以来,始有人怀疑内有一部分诗是徒歌。”但在顾颉刚看来,“《诗经》中一大部分是为奏乐而创作的乐歌,一小部分是由徒歌变成乐歌。”总之,“这三百多篇诗的《诗经》,就是入乐的诗的一部总集。”这一看法集中地反映在《论〈诗经〉所录全为乐歌》一文中。顾颉刚在此文中指出,无论是从春秋时的徒歌和《诗经》本身,还是汉代以来的乐府和古代流传下来的无名氏诗篇来看,《诗经》所录都是乐歌。

  而顾颉刚之所以能够明确提出上述看法,无疑可以追溯到郑樵的观点。郑樵《通志总序》中说:“乐以诗为本,诗以声为用”,“继《风》《雅》之作者,乐府也”。这些观点与顾颉刚的观点基本一致。而众所周知,顾颉刚治《诗经》即受郑樵的影响,其不仅从周孚的《非诗辨妄》辑出了《诗辨妄》的若干条,还从《通志》中辑录了“论诗之语”。要而言之,顾颉刚正是在郑樵的基础上进一步对《诗经》的性质进行了探索。

  此外,对《诗经》性质进行探索的还有张西堂。1934年,张西堂在《诗三百篇之诗的意义及其与乐之关系》中指出,研究《诗三百篇》的第一要义是当知道该书“本来全是乐歌”。《孔子世家》即记载“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郑樵在《通志·乐略》中则强调说:“乐以诗为本,诗以声为用……仲尼编诗,为燕享祭祀之时用以歌,非用以说义也……得诗而得声者三百篇。则系于风雅颂,得诗而不得声者则置之。”之后,张西堂依次简要地列举了历代学者对于《诗三百篇》性质的看法,然后从《诗三百篇》的搜集、体制、诗与歌舞以及诗与乐经的关系等四个方面对这一问题进行了论证,认定该书为当全为乐歌。由此可见,张西堂之所以认为《诗三百篇》全为乐歌,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从郑樵的观点中汲取了相应的学术资源。

  如上所述,无论是从“破坏”的角度,还是从“建设”的角度来讲,“古史辨”学人对《诗经》的考辨,都是有所“本”的,这个“本”就是以郑樵、叶梦得、朱熹、叶适等宋儒的怀疑成果。

  不过,这里有必要指出的是,“古史辨”学人并没有囿于宋儒对《诗经》的怀疑,而是取得了“质”的突破。比如,前已指出,郑樵曾在《六经奥论》中主张孔子删诗,但其在之后作的《通志·乐略》中又主张“孔子编诗”,大概其结果还是为汉儒之说所骗。又如,朱熹虽然“揭破了淫诗的真相”,但“并没有推倒孔子删诗之说”,于是《诗经》内部的矛盾又成了问题。而且,朱熹虽然认同郑樵的“《诗序》是村野妄人所作”,但“除了认《国风》的‘风’字应作‘风谣’解”与“认《郑风》是淫诗”之外,“其余的许多间接仍然都是被《诗序》所范围”。要而言之,因“伦理观念”上的束缚,宋儒对《诗经》的怀疑而并不彻底。而“古史辨”学人则分开了“历史观念和伦理的观念”,从而不仅切断了孔子与《诗经》的关系、《诗经》与《诗序》的关系,还进一步恢复了《诗经》全部是乐歌的本来面目。

  四、宋儒的诸子考辨与“古史辨运动”中的“诸子丛考”

  在一定意义上,若想解决经学问题,“不得不从诸子入手”。因此,继经学研究之后,“诸子丛考”便被“古史辨运动”推上了“学术前台”。

  按之《古史辨》第四、六两册,最能体现“诸子丛考”精神的,莫过于关于老子其人其书的讨论。众所周知,这场关于老子其人其书的讨论是由梁启超引发的。1922年3月,梁启超在一次题为《评胡适的〈哲学史大纲〉》的演讲中指出,胡适《中国哲学史大纲》“从老子孔子讲起”确实“有截断众流的手段”,但“应否从老子起”还是个问题,因为《老子》这部书的著作年代或是在战国之末。之后,梁氏便详细地开列了六项证据。此说提出之后,由于“梁先生的名望既高,所举的证据又确凿,所批评的又是胡先生名著”,学术界遂大为震动。

  其实,早在宋代,宋儒即对老子其人其书提出了质疑。叶适在《习学记言序目》中指出,“言老子所自出,莫著于《孔子家语》《世家》《曾子问》《老子列传》。”其中,二戴记所载为“礼家儒者所传”,《史记》所载为“非礼家儒者所传”,而以庄周言考之,则是为黄老学者“借孔子以重其师之辞”。这两种记载“皆涂引巷授,非有明据”。因此,“教孔子者必非著书之老子,而为此书者必非礼家所谓老聃,妄人讹而合之”。当然,叶适的看法尚存在“调合”之嫌,但该说无疑引发了后之学者对《老子》著作年代的质疑。而梁启超早年就仔细研读过收录叶适上述质疑的《水心学案》。因此,梁启超之所以对老子表示怀疑,或可在叶适的观点中找到一些思想资源。

  梁启超之后,对老子其人其书年代进行考证的不乏其人。《古史辨》第四、六册的编著者、梁启超的弟子罗根泽无疑是较有代表性的一位。罗根泽进一步阐明了这场老子其人其书年代讨论的宋学渊源。这一阐明主要分为如下两个部分。

  其一,将宋儒陈师道对老子的质疑列为《古史辨》第六册“卷首语”。陈师道在《理究》中指出:“世谓孔、老同时,非也。孟子辟杨、墨而不及老,荀子非墨、老而不及杨,庄子先六经,而墨、 宋、慎次之,关、老又次之,惠、庄终焉。其关、杨之后,墨、荀之间乎?”罗根泽认为,陈师道不仅是宋代最早对老子进行考辨的学者,而且其据各书的称引,将老子的年代定在“关、杨之后,墨、荀之间”,“最有见地”。而其将这段话列为该书“卷首语”,其中的学术“潜台词”无疑是在表明,“古史辨”学人的老子考辨导源于宋儒的老子的考辨,进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其二,在《古史辨》第六册《自序》中重点对宋儒的老子考辨进行了评述。承前所述,梁启超的观点提出之后,引起了学术界的震动。张荫麟、张寿林、唐兰、高亨、钱穆、胡适、冯友兰、罗根泽、顾颉刚等一大批学者纷纷撰文,参与了这场关于老子其人其书年代的讨论。因此,罗根泽将这一问题的讨论作为重点议题收录了《古史辨》第四册之中。而这册书出版之后,又反过来推动了论争的进程。于是,罗根泽又编著了《古史辨》第六册,用下编的整个篇幅收录了与之相关的论文。与此同时,为了使“读者得到一个大体的轮廓”进而“据作他方面的研究”,罗根泽还专门在该书《自序》中对“历代学者考订老子年代总成绩”进行了“提要钩玄”,认为这一问题早在西汉初年便有了,但直到宋代,才有人真正对此进行研究考辨,其中包括陈师道、叶适、黄震、李靓、王十朋、朱熹等。当然,陈师道的论证极简,叶适等将老子分为两位老子而没有得到学术界的同情,至于李靓、王十朋、朱熹则没有“明文论次”。因此,这一问题又“矛盾共存的维持了八百年”。此后,清代学者与近代学者则在宋儒的基础上进一步对此进行了探讨,并自认为基本解决了这一问题。要而言之,宋儒对老子其人其书年代的质疑,无疑为“古史辨”的“老子辨”导开了先路。

  其实,除了“老子辨”之外,“古史辨”学人的其他“诸子辨”还有相当一部分可以追溯到宋儒的诸子考辨。其中,最显著的例证是罗根泽的诸子考辨。1930年4月,罗根泽发表《孔丛子探源》,首先指出《孔丛子》并非孔子八世孙孔鲋所作,而是“原出依伪”。第一,《汉书·艺文志》不载,汉代从没有一人征引、论述过。第二,记孔氏行实,存在“错误”。第三,《独志篇》所载不像“自述的语气”。第四,根据《答问篇》,孔鲋在“易簀危急之际,还能操觚著书”。之后,罗氏则进一步提出该书的作伪时代是曹魏,与王肃有关系,并提出了四个理由,而其中第一个理由则转引了朱熹之说——《孔丛子》文气软弱,多类东汉人,不似西汉文字。1931年4月,罗根泽出版《管子探源》,其在该书《叙目》中坦言,前人早已指出,“《管子》非管仲书”。所谓“前人”,首先是魏晋时期的傅玄,此后有苏辙、叶梦得、叶适、朱熹、黄震等宋儒,此后还有明清时期的宋濂、姚际恒等。不过,过往未能对各篇进行具体的“究论”。因此,其撰写了《管子探源》。与此同时,罗根泽发表《邓析子探源》,开篇即表示:“《邓析子》伪书,而前人无疑者。”惟有晁公武《郡斋读书志》与王应麟《汉书艺文志考证》并云:“其间钞同他书,颇驳杂不伦”,或当“后人附益”。持类似观点的还有《四库全书提要》。然后,罗根泽提出:“今本二篇出于晋人之手,半由捃拾群书,半由伪造附会”,然后列举了八个证据,以证其说。1935年1月,罗根泽发表《商君书探源》,首先指出已有学者认为该书为非商鞅所作,而是“后世依托”。黄震即认为,该书“繁乱”;周氏《涉笔》则指出该书“多附会后事”。对此,罗根泽表示,黄氏之言“纯为主观之印象”,周氏之言则确为“铁证”,但未能详举“后事”为何,故为“空谈”。于是,罗根泽进行了详细考证,进而又举出若干证据,认为此书成于战国末年,“必作于秦人或客卿为秦谋者之手”。1936年7月,罗根泽发表《尹文子探源》,认为《尹文子》非尹文旧作,证据有三,分别是今本“与古本不同”“误解尹文学说”以及“论及尹文以后学说”,而晁公武、高似孙、洪迈等宋儒已指出今本“淆杂”。至于其作伪年代当在魏晋时期。要而言之,早在宋代,宋儒就对若干诸子进行了怀疑,而罗根泽则在此基础上对这些诸子的真伪及其年代进行了考辨,从而进一步还原了诸子的本来面目。

  当然,这里必须指出的是,宋儒的诸子怀疑还存在较大的问题。简而言之,关于老子其人其书年代的怀疑,无疑是出于“卫道”的心理,而关于其他诸子的怀疑,证据又并不充分。而“古史辨”学人则摒弃了这一心理的束缚,并运用科学的实证方法对这些问题进行了新的探索,从而将“诸子辨”推向了一个新的研究高度。五、

  五、宋儒的“疑古”论与“古史辨运动”的“三皇考”

  “古史辨运动”兴起之后,虽然一度由古史考辨转向经学研究,继而又由经学研究转向诸子丛考,但古史考辨始终是这场学术运动的重心。1935年,顾颉刚编著出版《古史辨》第五册,此后童书业、吕思勉又共同编著《古史辨》第七册,从而进一步推动了“古史辨运动”向古史考辨的回归与发展。而宋儒的“疑古”论依旧为这一古史再考辨提供了一定的学术资源。

  众所周知,顾颉刚、杨向奎合撰的《三皇考》是《古史辨》第七册下编的核心文章之一。文章认为:“三皇是战国末的时势造成功的,至秦而见于政府的文告,至汉而成为国家的宗教。他们介于神与人之间的人物,自初有此说时直至纬书,此义未尝改变。自从王莽们厕三皇于经(《周礼》)和传(《左传》中所说的《三坟》),他们的名称始确立了。”此文发表之后,引起学界的广泛关注,论者几乎一致认为此文“体大思精”“考证精密”,虽略有疏略,但基本解决了“三皇”问题,对“中国古史确有澄本清源之功”。

  溯本追源,“宋代以来,儒者们理智进步,对于‘三皇’一名,便有持极端怀疑态度的了”。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学者是刘恕。刘恕在《通鉴外纪》第一卷《包牺以来纪》的文末指出,在六经之中,孔子所作之《春秋》与《易》彖、象、系辞、文言、说卦、杂卦,以及孔子刊定之《诗》《书》“皆不称三皇五帝三王”。而“《周礼》经周末秦汉增损,伪妄尤多”。此外,在存于今之先秦子书中,《周书》《老子》《曾子》《董子》《慎子》《邓析子》《尹文子》《孙子》《吴子》《尉僚子》也“皆不言三皇五帝三王”,而“《论语》《墨子》称三代,《左氏传》《国语》《商子》《孟子》《司马法》《韩非子》《燕丹子》称三王,《谷梁传》《荀卿子》《鬼谷子》《亢仓子》称五帝”。“惟《文子》《列子》《庄子》《吕氏春秋》《五经纬》始称三皇,《鹖冠子》称九皇”。但是,“《文子》称《墨子》,而《列子》称魏文侯,《墨子》称吴起,皆周安王时人,去孔子没百年”;今《鹖冠子》“称剧辛,似与吕不韦皆秦始皇时人,其文浅意陋,非七国时书”;“《庄子》又在《列子》后,与《文》《列》皆寓言,诞妄不可为据”;《左传》中的“三坟五典”语“无所稽据,穿凿妄说”。要而言之,“秦以前诸儒或言五帝,犹不及三皇”。而早在1921年,走上“疑古”之后的顾颉刚即再次想到了《通鉴外纪》。当然,顾颉刚在此文中并没有明引刘恕的观点,但其无疑是在刘恕“秦以前诸儒不及三皇”之说的基础上对“三皇问题”进行了探讨,认为“三皇是战国末的时势造成功的”。

  其实,顾颉刚的“三皇考”还可以追溯到南宋的魏了翁。魏了翁在《古今考》卷一《高帝纪》条中说:“人主自号皇帝,自秦政始,而汉因之;谥曰高皇帝,则亦因始皇帝之陋也。三皇五帝称号,圣人未尝言;虽三王五伯,亦未尝言。仅见于孟氏书,戴氏礼。……俗师强为差等,矜抗皇号过于高,而妄意帝称,羞于王伍。盖春秋时,吴、楚、越皆称王矣;至于战国,则齐、魏、韩、赵诸君亦称王。王号既卑,则强者不得不帝。于是秦昭王称西帝,齐闵王称东帝,寻惧而皆去之,复称王。至秦政二十六年,遂兼皇帝之号。……汉初,大抵袭秦以从民望,而于典章法度猥袭秦余,如‘皇帝’之称最为固陋,亦因仍不改。”对于魏了翁的上述观点,顾颉刚表示“完全与我们的意见相同”,并专门摘录到了《读书笔记》之中。至《三皇考》付印之后,顾颉刚翻检《读书笔记》,又将上述材料与“按语”作为“补遗”一则,附在了文末。二者的学术渊源由此可见。

  但,顾颉刚与魏了翁、刘恕的观点并非“完全相同”,而是有着本质区别。具体而言,刘恕、魏了翁虽然都勇于“疑古”,但前者的观点折中于“仲尼之言”,魏了翁的观点也据以“圣人未尝言”,未能摆脱传统的束缚。而顾颉刚则抛弃了这种“崇圣”的观点,然后在二人的基础上,以“历史演进的方法”对“三皇问题”进行了彻底的清理。

  综上所述,“古史辨运动”的兴起与发展,与宋代文献辨伪之学密不可分。在运动兴起之际,顾颉刚之所以能够提出“层累说”,完全可以追溯到欧阳修《帝王世次图序》与王柏《续国语序》中的相关论述。之后,运动转向经学研究与诸子丛考,“古史辨”学人又在继承欧阳修、郑樵、朱熹、叶适等宋儒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对经书与诸子进行了考辨,从而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恢复了经学与诸子的本来面目。最后,运动回归古史考辨,顾颉刚对“三皇”问题的系统考察,则导源于刘恕、魏了翁的古史怀疑。因此,宋代文献辨伪学可以说是“古史辨运动”得以兴起与发展的重要本土学术资源之一。

  此外,这里还需要再次强调的是,宋儒的文献辨伪学只是传统的文献辨伪学。其中的古史怀疑与经书考辨,基本上是出于“崇圣”或“卫道”的心理,并未摆脱“考信于六艺”的观念。进而言之,“疑古”“惑经”只是手段,“崇圣”“尊经”才是目的。此外,其关于诸子的考辨则基本不彻底,缺乏详细的考证。而“古史辨”学人则不仅摒弃了“崇圣”“尊经”的传统,还以科学的方法对古史、经书以及诸子进行了系统的考证,从而彻底打破了传统的上古史体系,还在相当大的程度上还原了经书与诸子的本来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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