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追溯农村老年人健康风险的产生根源，对提高农村老年人健康水平和扎实推进共同富裕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农村老年人健康风险受早期不良事件的影响，早期经历不良事件数量越多、持续时间越长，老年期健康风险的累积效应越显著；而早期单一不良经历的健康劣势累积效果相对较弱。早期健康风险劣势累积效应可通过中介变量表现出显著的时间累积效应。控制早期健康风险，有助于以健康预防理念推动人口健康素质提升，推进农村共同富裕。
关键词：健康风险；农村老年人；共同富裕；累积路径
中图分类号：C913.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3492(2022)09-0135-13
一、引言
推进全面乡村振兴并逐步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是中国现代化的重要特征，在农村人口老龄化程度不断加深的现实环境下，追溯农村老年人口健康风险产生机制，有助于推动农村老年人口健康水平提升，并在一定程度上推进共同富裕的实现。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农村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为36.11%，与第六次人口普查相比，农村人口减少了1.644亿，而居住农村6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口比重却高于城镇7.99个百分点。我国农村地区，老年人口数量庞大，健康保障体系相对滞后；老年人口健康状况将会给农村健康保障体系带来挑战。个体老年时期的健康状况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随着生命轨迹不断发生变化，由时间不断累积而成的结果；健康预防理念不断被关注，越来越多的研究开始关注沿着生命演化时间轴追溯早期经历对老年时期健康的影响。关注早期不良经历所带来的健康风险及其对健康结果累积效应的研究有利于准确识别健康风险，积极推动健康预防关口前移，促进健康老龄化可持续发展，推进农村实现共同富裕。
二、研究回顾及理论基础
（一） 研究回顾
在共同富裕背景下，健康是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重要基础与保障，随着人口预期寿命的增加，健康风险的累积效应变得更为显著，健康风险产生机制方面的研究逐渐成为学者们关注的热点。从追溯的视角，由于生命历程中的优势和劣势都会随着生命进程的推进而持续累积，这些累积增加了健康差异的持续时间。生命历程早期是奠定健康资本存量的关键时期，有研究发现早期单一不良经历对老年期健康产生不利影响并在一定程度上促进生理或心理健康风险的增加。现实中单一的早期不良经历对健康产生的影响并不是孤立的，而是多种因素相互作用相互累加而成的结果，随着早期不良经历种类的增加，健康风险的等级可能也随之增加；因此，在研究早期不良经历对健康风险影响时，结合不同维度综合考察早期不良经历与健康风险累积效应的关联性十分必要。也有研究发现，对于年龄较大的老年人（75岁以上）群体，与低龄老人相比健康差异程度有所减小。
早期不良经历对健康的影响，受到诸多因素的干扰与共同作用。早期经历或家庭经济环境或社会状况对健康的持续影响会造成老年人的慢性疾病发病率和身体功能障碍的风险增加。早期不良经历对健康的影响存在一定的性别差异，在健康研究中，存在一种这样的现象“男性的健康程度好于女性，而女性的平均预期寿命长于男性”，其原因可以被解释为由于个体生物机能、行为方式、心理特征等因素上的分布不同而造成的；受教育程度低的个体对不良经历产生的健康风险的抵御能力较低，并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老年时期的健康差异。
从生命历程追溯的视角有利于更好地探寻健康状态的形成机制，生命历程研究把年龄结构的变化和个体老化融合在一起，强调历史事件、个人决定和个人机会的交互作用，强调早期生活经历对随后生活的影响。健康状况是先天和后天条件共同作用的结果，早期的健康会影响未来健康的发展，尤其是早期不利的环境因素如疾病、环境污染、母亲吸烟和饮酒以及饥荒等因素对健康的影响更为显著。老年人的健康状况是社会资本和社会经历累积所呈现的结果；生命历程的累积优劣势假说对研究老年人健康问题具有指导作用，累积优劣势假说认为，教育等因素的优势随着年龄的增长，长期存在并逐渐加强，进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健康差异也不断扩大。早年不良经历在生命历程中带来的教育、就业机会和经济地位的下降，以及健康风险和消极情绪的上升，在一定程度上给成年后的健康状况带来不利影响。
分析早期不良经历与老年人健康风险的关系，年龄作为一个基本分析维度，老年人健康水平的下降被认为是生物机能衰老的正常后果，然而年龄与人体健康状况的生物学机能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有学者研究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机能尤其是体力、敏感性、感官能力、活动速度都呈现下降趋势，但是这些随着年龄增长而发生的变化并不一定会导致老年人身体活动能力或健康相关的生活质量的下降，尤其是对于低龄老年人而言。老年人健康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下降，这种生物机能变化是不可逆的，而对于个体而言，后天的生活环境及生存经历对健康资本的发展轨迹产生影响，并且早期不良经历产生的健康劣势累积效应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造成不同程度的健康资本下降，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老年人健康差异的出现。在这种差异形成过程中，探讨早期不良经历与健康风险累积效应的关联性有助于降低农村老年人的健康风险，并在一定程度上推动农村共同富裕目标的实现。
（二）理论基础
生命历程以出生为起点，分为四个阶段，一是出生和婴儿期，二是儿童期和少年期，三是青年和成年期，四是老年期，这四个阶段的划分是根据世界卫生组织2015年关于老龄和健康的报告以及世界卫生组织的相关政策项目为划分依据。以出生和婴儿期的健康资本存量为起点，经过儿童和少年期，健康资本存量处于增加的状态，到了青年和成年期阶段，健康资本存量达到了个体整个生命历程的最高阶段，并且成年期的健康处于整个生命历程中最稳定的阶段；随之，进入老年期后，健康资本存量开始逐渐减少、消耗直至生命的终点。健康风险可以发生在生命历程的不同阶段，早期健康风险可能会通过累积传导作用，影响其他阶段的健康状况；比如，非传染性疾病的发生可能与一个人青春期的健康风险相关联，除了影响个人健康轨迹变化的关键因素外，生命历程早期不良经历的暴露时间、数量以及发生顺序都有可能造成一个人的健康轨迹发生变化，并对整个生命历程的健康状况造成影响；而早期良好的干预则有利于健康轨迹向更好的方向发展，重视生命历程各阶段健康资本的累积有助于从健康人力资本方面推动共同富裕目标更好地实现。生命历程事件对个体健康轨迹的影响示意图，用图1来展示。需要说明的是：生命历程早期是指出生和婴儿期、儿童和少年期、青年和成年期这个阶段，老年期是指60周岁及以后的生命历程阶段。
图1 生命历程事件对个体健康轨迹影响示意图
三、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
本文所采用的数据来源于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China Health and Retirement Longitudinal Survey，CHARLS）。该调查是由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主持，为分析我国人口老龄化问题，制定和完善我国相关政策提供更加科学的基础。本文把CHARLS 2014年生命历程调查的样本与2018年追踪调查的样本进行匹配，利用2018年这一期数据中的农村老年人健康水平变量作为当期的健康存量，2014年关于生命历程追踪的数据作为生命历程因素变量选取的依据。以户籍和居住地均为农村作为标准，共筛选出6023个样本。
（二）变量选择及特征
被解释变量：健康。包括老年时期的自评健康、慢性病、生活自理能力三个指标。问卷中自评健康分5个等级：很好、好、一般、不好、很不好。为研究需要，我们把“很好、好、一般”定义为健康，并赋值为0，把“不好、很不好”定义为不健康，赋值为1。慢性病患病情况采用的是CHARLS数据中所包含的14种慢性疾病，如果患有一种及以上慢性病，则定义为1，表示患有慢性病；反之则定义为0，表示没有患慢性病。生活自理能力用ADL和IADL来表示，在问卷中，ADL、IADL每个子项目的自我完成程度分为4个等级：1=没有困难、2=有困难但仍可以完成、3=有困难需要帮助、4=无法完成；为研究需要，把老年人失能状况划分为二分变量，如果农村老年人在ADL量表中涉及的所有子项目均不存在困难，则定义ADL=0；至少在一个ADL子项目上存在困难，则定义ADL=1。同理，当农村老年人在IADL所有子项目上均不存在困难时，则定义IADL=0；至少在一个IADL子项目上存在困难时，则定义IADL=1。从表1可知，农村老年人自评健康不好的比例为28.7%，患有慢性病的比例为77.6%，ADL和IADL存在困难的比例分别为28.2%和43.8%。
解释变量：早期不良经历。包括早期不良经历数量和持续时间两个维度，通过借鉴文献中对早期不良经历的选取方法，早期不良经历主要是指具有外生性、不可逆性、冲击性等特点事件或经历。本文选取了10个不良事件或经历作为早期不良经历指标，包括出生和婴儿期、儿童和少年期、青年和成年期的不良事件。出生和婴儿期、儿童和少年期的不良事件分别是：亲生父母在调查者17岁之前离过婚、父亲或母亲有人卧病在床、父亲或母亲有人精神失常、父亲或母亲有人有严重残疾、17岁前有父亲或母亲去世、小时候被邻居小孩欺负、17岁前被拘留、17岁前所在家庭有挨饿经历。青年和成年期分别是：16岁以后有无发生严重身体损伤、16岁以后有无因身体健康原因离开工作岗位一个月以上。对每个问题，有该项经历的用1表示，没有的用0表示。早期不良经历的数量：把所选的10项不良事件或经历的指标进行加总求和，得到“不良经历数量”这一指标，指标的取值范围是0—10，数值越大表示经历的不良事件越多。早期不良经历持续时间：在所选的不良事件中，挨饿经历的时间持续性更为显著，因此以挨饿经历的持续时间作为早期不良经历持续时间的代表。
控制变量：性别、年龄、体质指数、记忆力自评、测量心理健康、自评心理健康、医疗保险、养老保险、晚上睡眠时长、是否午睡、是否有抽烟史、过去一年是否饮酒。为尽量减少研究偏误，同时控制家庭层面因素，主要包括早期家庭经济水平、婚姻状态、是否与配偶一起居住、子女数、是否与子女同住、共同居住人数、家庭人均生活消费支出、家庭人均医疗消费、子女净经济支持以及家庭区域等因素。
中介变量：15岁前的健康、17岁前家庭经济水平、受教育程度、成年期的职业类型。需要说明的是样本老年人“高中及以上”受教育程度的样本量相对较少，故而对受教育程度划分为三个层次：未受过教育、小学及以下、初中及以上。变量的赋值及描述性统计，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的赋值及描述
注：1.由于变量存在不同程度的缺失，故而观测数不同；2.不良经历持续时间分为三个阶段：0-5岁为第一阶段，6-12岁为第二阶段，13-17岁为第三阶段；3.成年期的职业类型属于非等级变量，故而不计算均值和标准差。
四、分析结果
（一） 模型构建
研究早期不良经历与老年人健康风险劣势累积效应的关联性，首先需要构建一个生命历程累积效应的基本方程：
其中，Hi是个体i当前期（老年期）的健康存量，Xi是某一生命历程变量，Xj是分析Xi对当前期健康存量影响时被控制的其他变量，Xz是分析Xi对当前期健康存量影响时的中介变量，ε是随机扰动项。身体健康自评、是否患有慢性病、生活自理能力（ADL、IADL）这3类健康指标均为二分变量，0表示健康良好，1表示健康不良。
使用二分类Logit模型：f（p）=α+βX+ε，来分析早期不良经历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的影响；其中p表示老年人健康状况不良的概率，p/(1－p)表示“几率比”，“几率比”表示健康不良的几率是健康良好几率的p/(1－p)倍。这里的X是纳入二分类Logit模型的解释变量与控制变量、中介变量，ε表示被解释变量中无法被解释变量所解释的误差项。为方便分析，health表示自评健康状况，chr表示是否患有慢性病，ADL和IADL表示生活自理能力生活是否存在困难。在公式（1）的基础上，构建一组Logit模型如下：
（二）分析结果
1.数量因素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累积效应的影响
如表2所示，从自评健康状况看，早期不良经历数量对老年期健康有显著影响，早期不良经历的数量每增加一种，老年期健康不良率增加1.165倍，早期不良经历数量越多老年期的健康不良率越高。为进一步探讨早期不良经历数量对老年期健康的影响，本文把早期不良经历分为5个组：0种、1种、2种、3种、4种及以上，以没有不良经历（0种）作为对照组，重新带入到回归方程中，得到表2中的估计结果2。从结果可以看出，与对照组相比，有1种和2种不良经历的人群，自评健康差异不显著；有3种、4种及以上不良经历的人群，自评健康不良的几率比分别是对照组的1.167倍、1.485倍；生命历程早期不良经历数量越多，老年期自评健康状况越差。
表2 早期不良经历对农村老年人健康影响的估计结果
注：1.自变量后的括号内表示对照组；2.表中的系数表示几率比（odds. Ratio）；3.*、**、***分别表示在10%、5%、1%的水平上显著；4.控制变量未一一列出，如需要可向作者索取。
从是否患有慢性病这一健康指标来看，早期经历不良事件的数量越多，慢性病的患病率越高，早期不良经历每增加一种，老年期患有慢性病的几率比则增加1.104倍。早期有1种、2种不良经历对是否患有慢性病的影响不显著；3种、4种及以上不良经历的老年人，与对照组相比差异显著，几率比分别是对照组的1.237倍、1.467倍；当早期不良经历数量大于2种时，早期经历不良事件的数量越多，老年期慢性病的患病率越高。
从生活自理能力看，早期不良经历数量每增加一种ADL不良几率比则增加1.274倍，IADL不良率增加1.163倍；不良经历越多，老年期的生活自理能力存在困难的几率越高。按早期不良经历分类别看，经历1种、2种早期不良经历的老年人与对照组相比，生活自理能力无显著差异。从ADL来看，早期经历3种、4种及以上的，ADL存在困难的几率比分别是对照组的1.760倍、2.382倍；IADL来看，早期经历3种、4种及以上的，IADL存在困难的几率比分别是对照组的1.339倍、1.672倍；早期不良经历的数量越多，老年期生活自理能力存在困难的比例越高。
早期不良经历显著影响农村老年人健康，早期不良经历的数量越多，老年期健康水平越差，有1种、2种早期不良经历对生命历程中健康风险的累积效应并不显著，而随着早期不良经历的增多，多种早期不良经历的交织作用更加显著，生命历程中健康风险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的影响越来越显著。从早期不良经历的影响程度来看，对老年期的日常生活自理能力（ADL）的影响最大，对自评健康的影响相对小一些。早期不良经历的数量越多，对生命历程中健康资本的累积劣势越明显，从而导致共同富裕目标实现过程中为应对健康风险的健康资本投入增多，因此，减少早期不良经历的数量，有利于助推共同富裕目标的实现。
2.持续时间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累积效应的影响
表3的估计结果显示，在加入控制变量的情况下（控制变量的显著程度及影响效应不逐一列出），分析结果的常数项均显著，且模型拟合程度较好。早期不良经历持续时间对农村老年人生活自理能力（ADL、IADL）有显著影响，对老年期的自评健康及是否患有慢性病的影响不显著。
表3 早期不良经历持续时间对农村老年人健康影响的估计结果
注：1.自变量后的括号内表示对照组；2.表中的系数表示几率比（odds. Ratio）；3.*、**、***分别表示在10%、5%、1%的水平上显著；3. 控制变量未一一列出，如需要可向作者索取。
早期不良经历持续的时间越长，老年期生活自理能力存在困难的可能性越高，对于ADL来说，经历2个阶段、3个阶段老年期自评健康不良的几率比分别是对照组的1.341倍、1.257倍；对IADL来说，早期持续1个阶段对老年期的IADL影响不显著，持续2个阶段、3个阶段的老年人IADL存在困难的几率比分别是对照组的1.167倍、1.273倍。随着早期不良经历的持续，健康资本增长速度变慢或者健康资本的折旧率逐渐增加，不良经历对健康的持续影响会随着年龄增长而不断得到累积，以至于影响到老年期的健康水平，持续的时间越长，农村老年人的健康水平越差，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老年期的健康风险。老年期健康风险的增加，对农村健康保障体系提出新的挑战，在一定能过程度上增加了实现共同富裕目标的成本。
3.中介效应分析
前文主要分析了早期不良经历对农村老年人健康风险的累积作用，早期不良经历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状况有显著影响，这种影响是否存在可能的中介传导效应，并作用于老年期的身体健康？这种传导呈现什么样的累积机制？接下来分别选用儿童和青少年期、青年和成年期2个维度4个变量（15岁前的健康状况、17岁前家庭经济水平、成年期受教育程度、成年期的职业类型）作为分析早期不良经历对农村老年人健康风险累积效应分析的中介变量。针对变量的中介效应，分两步进行检验。
首先，检验自变量早期不良经历对中介变量的影响是否具有统计学意义，结果如表4所示，早期不良经历对15岁前的健康状况、17岁前家庭经济水平有显著影响，早期不良经历数量越多，15岁前的健康状况越好、17岁前的家庭经历水平也相对较好。另外两个中介变量受教育程度和职业类型分别为有序变量和分类变量，在回归分析时分别采用有序Logit回归和分类Logit回归。结果显示，从受教育程度看，早期不良经历数量越多，农村老年人接受较高教育水平的可能性越低；从成年期职业类型看，以从事农业活动作为对照组，早期不良经历数量越多，成年期从事非农业活动的可能性越低。
表4 早期不良经历对中介变量的影响估计结果
注：1.*、**、***分别表示在10%、5%、1%的水平上显著；2.具体控制变量同表2，控制变量具体系数未一一列出；3.职业类型以农业组为参照组，仅列出有统计学意义部分。
其次，在表2分析的基础上，引入中介变量，得出包含中介效应的早期不良经历对农村老年人健康影响的估计结果，如表5所示。在加入中介变量后早期不良经历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的影响依然显著，且模型拟合较好。从自评健康看，15岁前的健康状况、17岁前家庭经济水平均能部分解释早期不良经历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的影响，这两个中介变量对健康风险的劣势累积效应具有显著的中介效应；15岁前的健康状况、17岁前家庭经济水平越好的个体，抵御健康风险的能力也越强，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消由于早期不良经历造成的健康劣势对老年期健康的影响。对于老年人慢性病患病状况和日常生活自理能力（ADL）而言，15岁前的健康状况中介效应显著，15岁前健康状况越好的老年人，慢性病患病几率越小，ADL存在障碍的可能性也相对较小，良好的早期健康状况有利于在一定程度上抵消早期不良经历的健康风险累积效用。对于工具性日常生活自理能力（IADL）而言，受教育程度和成年期职业类型对IADL有显著影响，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早期不良经历与农村老年人健康风险累积效应的关系，农村老年人受教育程度越高，老年期的IADL存在困难的风险越低；以从事农业劳动作为对照组，从事非农业、农业+非农业的老年人IADL存在困难的风险均低于从事农业劳动的老年人；良好的受教育水平与非农业劳动，均可在一定程度上抵消由于早期不良经历带来的健康风险累积。
表5 中介效应：早期不良经历对农村老年人健康影响的估计结果
注：1.*、**、***分别表示在10%、5%、1%的水平上显著；2.具体控制变量同表2，控制变量具体系数未一一列出；3.“-”表示无中介效应。
五、结论与讨论
随着农村老龄化程度的加深和家庭结构的变迁，农村老年人的健康问题给农村的健康保障体系带来了巨大的挑战，探讨农村老年人口健康风险与生命历程早期因素的关联机制，有利于早发现早预防农村老年人的健康风险，节约健康资源的同时提高老年人生活质量，促进农村共同富裕。通过分析，本文得出以下研究结论：（1）早期不良经历对农村老年人健康风险有显著的劣势累积效应，经历的数量越多，老年时期的健康状况越差，并且有1种、2种早期不良经历对健康风险的累积效应并不显著，而随着早期不良经历的增多，多种早期不良经历的健康风险劣势累积的交织作用更加显著，这种交织作用对日常生活自理能力（ADL）累积效应相对较大，对自评健康的影响相对小一些。（2）早期不良经历持续时间越长，生命历程中健康资本的累积越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制约，以至于随着年龄的增长，农村老年人健康风险的劣势累积效应逐渐显现，尤其是对生活自理能力方面的影响更为显著。（3）中介效应分析表明，早期不良经历可以通过累积效应直接作用于老年时期的健康状况，但也可能通过对中介变量的中介效应进一步影响老年时期的健康风险；通过改善15岁前的健康水平，能够有效提高个体抵御由于早期不良经历造成的健康风险的能力；17岁前家庭经济水平对改善主观健康风险有积极作用，提高受教育水平和改善就业环境是改善早期不良经历劣势累积效应的有效途径。
基于以上研究结论，可以看出，健康风险的劣势累积不仅给农村老年人的身体健康带来不良影响，也会对老年人所在的家庭带来养老照料负担，健康风险的劣势累积效应同时也不利于人口整体健康素质的提升，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共同富裕目标的实现。因此，探究早期不良经历在农村老年人健康风险劣势累积中所起到的作用，有利于探究如何以预防理念降低农村老年人健康劣势的累积，提高健康风险抵御能力。早期经历的不良事件，会通过生命历程的累积效应对个体身体健康造成深远的影响，早期单一的不良经历对健康的劣势累积效果相对较弱，而早期多种不良经历的叠加或累积对个体健康风险的累积效应更为显著。早期不良经历通过逐渐地累积，可以对身体健康造成长期的损害。生命历程因素的累积对个体健康轨迹产生影响，使个体经历不同的生活，获得不同的健康资源，这些不良因素可以称之为生命历程中的劣势，劣势因素对健康的影响可以相互独立，也可以相互作用。以生命历程为时间轴，个体通过父母的遗传因素得到初始的健康禀赋，原生家庭特征决定个体早期的认知和接受教育的程度，从而影响个体在成长过程中的社会认同及资源获得，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个体健康行为的选择方向，这个过程对生命历程早期的健康状况造成一定的影响，进而影响老年期的健康水平。
把健康预防关口前移，对提高农村老年人口健康水平、推进健康老龄化、推动共同富裕目标实现，有一定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早期不良经历对老年期健康的影响是随着不良经历的数量和持续时间而变化的，生命历程早期的劣势会随着年龄的增长累积到老年人的身体里。早期健康资本的增加阶段，不良经历等劣势因素增加健康风险并减缓健康资本的累积，健康资本存量增速缓慢，而健康资本的存储达到一定的值以后，健康开始不断折旧，并且由于健康风险劣势因素的影响，健康资本的折旧率随之增高，在一定程度上造成健康资本存量的下降速度增加。而生命历程早期良好的健康水平、良好的家庭经济水平、良好的受教育水平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个体抵御健康风险劣势累积效应的能力，成年期从事非农业劳动的群体低于健康风险的能力也相对较强。尤其是个体15岁前的健康状况在抵御由于早期不良经历造成的健康风险累积效应时效果更加显著。同时，受教育程度是一个从生命历程早期开始，持续时间较长的中介变量，具有显著的时间累积特征，早期不良经历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早期接受教育的机会、受教育程度的不同，以至于影响到生命历程中的职业类型的选择，这些不同会直接影响到成年后获得健康资源机会的不平等、面临和抵御健康风险的能力不同。
从健康预防理念出发，提高早期阶段对老年阶段的健康风险的预防能力，从源头预防健康不良情况的发生；同时结合农村的现实情况与公共政策和福利性措施，更准确地瞄准健康水平相对较差的老年人群，减少健康差异。因此，以生命历程理论和累积效应理论为基础研究生命历程早期的禀赋与经历对老年期健康的影响，有助于增强健康预防理念，关注生命历程各阶段的健康风险因素，通过控制这些因素，降低健康资本的折旧率，进一步探讨农村老年人健康问题形成的更深层次原因，同时为健康老龄化的可持续发展并实现共同富裕的公共政策提出提供一定的证据。
需要进一步指出的是，本研究还存在一定的不足之处：第一，在分析早期不良经历对老年期健康状况影响时，由于数据的可获得性，对基因遗传的劣势因素在个体健康轨迹的发展过程中所起到的作用缺乏控制与分析。第二，在分析早期不良经历对健康风险的劣势累积效应时，由于早期不良经历造成的健康资本急剧下降而发生死亡这部分样本缺乏，本文对生命历程中发生的死亡样本分析研究不足，期待后续通过技术拟合手段进一步进行探讨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