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数字经济背景下传统企业面临日趋复杂、动态的外部环境，不得不频繁调整战略以获取持续竞争优势。以动态能力视角，采用探索性单案例研究方法，以海尔为研究对象，基于“前因—过程—结果”分析框架，探索在数字化环境影响下数字化转型企业的商业模式创新演化过程。研究显示：数字化转型企业经历探索期、发展期与扩展期三个阶段，对比三阶段商业模式创新过程发现，企业经历由平台模式向社群模式再向生态系统演化，各阶段价值创造逻辑分别呈现价值主张更新、价值网络重构和价值生态共建演变过程。本研究在对数字化转型企业商业模式创新演化过程进行分析的同时，剖析数字化环境和数字化动态能力在各阶段演化过程中的驱动作用，对数字化转型企业商业模式创新实践具有一定的启发意义。
关键词：数字化转型；数字化环境；商业模式创新；数字化动态能力
中图分类号：F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3492(2022)06-0028-14
一、引言
2022年政府工作报告指出要促进数字经济发展，打造数字经济新优势，协同推进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转型。我国传统企业体量庞大，但是传统企业发展模式往往难以适应高速变化的市场需求。从实践来看，以海尔为代表的一批数字化转型企业的先行军已取得突破性胜利，通过数字化平台构建全新的价值生态，使得企业价值创造效率提升，为用户、企业和利益相关者创造价值的同时也为经济增长注入新的活力。尽管数字化转型优势明显，但现实中追求数字化转型的传统企业可能会遇到重重困难，转型成功者不足半数，传统企业纷纷陷入“想转不敢，不转等死”的僵局。因此，如何促进企业成功开展数字化转型引发学界和实践界共同关注，探究企业数字化转型内在机理对于传统企业成功进行数字化转型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事实上，企业数字化转型不是单纯的数字技术迭代，而是通过使用物联网、人工智能等新兴数字技术来变革或创建新的商业模式，在此过程中企业将面临技术更迭与市场变化，需要持续地与外部进行商业互动实现企业价值转换以获得创新发展动力。商业模式创新被认为是应对动态环境变化、挖掘潜在价值、获取竞争优势的一种经济模式。数字经济背景下的商业模式创新具有明显的数字化特征，其增加了数据要素的投入和使用。高频度的技术升级正在缩短新价值主张向服务转变过程，这种转变能有效提升商业模式创新效率。然而盲目的数字化并不必然推动传统企业发展，商业模式创新的前提是打破固有的组织模式，克服企业内部障碍，动态能力为打破这种障碍提供支持。动态能力作为企业应对不确定性环境变化、重塑企业商业模式的一种内部能力，已经得到战略管理领域的广泛认可。数字化背景下的数据收集、数据分析与数据分享能力强化了动态能力对商业模式创新的推动作用，能加速企业商业模式变革实现突破性创新。
数字化转型企业商业模式创新演化过程中以平台为载体，开放性增加，有效提升利益相关者的参与度。通过多边参与扩展组织边界和增加网络效应，企业不再以独立的组织形态存在。因此以单一组织形态为核心的研究视角已经无法解释目前数字化转型企业实践过程中的组织形态演变。基于此提出以下两个研究问题：（1）伴随着数字化环境的演变，商业模式创新过程是否存在明显的演化特征，具体有怎么样的表现形式？（2）数字经济为传统企业带来颠覆性改变，数字技术在其中发挥重要的作用，在此情境下外部环境、动态能力和商业模式创新的内涵发生了新的变化，在数字化环境下企业如何通过数字化动态能力来推动商业模式创新演化？本文通过纵向探索性案例研究方法，基于系统性视角和能力视角挖掘数字化转型企业价值创造逻辑演变过程，探究外部环境、动态能力在传统企业数字化转型过程商业模式创新中的驱动作用。这不仅从视角上丰富了传统企业数字化转型的相关研究，而且对于促进数字经济与传统企业深度融合发展和推动传统企业数字化转型实践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二、文献回顾
数字化是企业在实施战略过程中增加数据的产生、分析和使用，使得企业数据处理能力得到质的飞跃，加速向体验时代转变的步伐。数字化不仅可以提高企业的内部效率，还能通过商业模式变革不断创造增加价值为企业获取持续发展动力。“数字化转型”的研究缘起于“数字化”一词，数字化转型是组织使用数字技术来新建一种商业模式为目标的高层次转型，通常以互联网平台为依托，旨在提供新的价值创造机会。周文辉认为数字化带来的环境不确定、复杂性和模糊性，会导致企业内部动态性增加进而推动企业动态能力的形成。数字化环境下客户与商业活动呈现数字化特征，企业通过与利益相关者的持续互动创造增加价值。Loonam等指出数字技术更新和市场需求变化会引致环境动态性变化，增加环境复杂性和不确定性，因此本研究从数字技术迭代与数字化市场涌现两个方面考察数字环境变化。
动态能力是当企业外部环境发生变化时，企业不断更新、整合和重构内外部资源来适应环境变化的一种能力，是竞争者难以复制的一种组织资源。数字化转型企业面临外部不确定性，通过大数据等数字技术手段获取海量数据资源，识别外部创新机会，并促进组织变革。数字化环境对企业动态能力形成具有促进作用，动态能力通过数字技术的运用将企业外部资源解构内化为企业内部资源，为企业获取持续竞争优势。本文遵循国内外学者观点认为数字化动态能力是传统动态能力在数字化环境下的进一步延伸，是企业借助数字化技术和大数据驱动，感知并辨认机会，整合、建立和重组内外部资源以快速响应市场需求变化的能力，包含数字化感知能力、数字化获取能力和数字化变革能力三个维度。
Williamsson等指出商业模式创新是一个完整的交易网络，是价值链上多个企业主体间的联动和持续创造新价值并进行分享的过程。价值主张创新是以客户价值获取为落脚点，企业通过感知市场动态获取客户最新需求，通过企业与利益相关者互动共同创造价值。数字化转型已经成为传统企业获取竞争优势的重要方式。数字化转型企业通过商业模式创新实现组织产品、服务等方面的创新。数字化商业模式创新指数字技术改善或重塑现有的商业模式。数字经济背景下市场需求越来越多样化，企业针对多样化需求不断更新价值主张，通过数据统筹对接各类用户需求跟进反馈，通过数字化动态能力调整变革原有商业模式，提升数字化转型企业价值创造效率。孟韬等学者研究指出数字化动态能力能帮助企业提高组织适应性，在传统企业数字化转型过程具有重要驱动作用。随着企业数字化程度的不断提升，数字化感知、获取与变革能力成为推动组织创新，赋能平台、重构价值生态的重要企业能力。
综上，现有关于企业数字化转型的研究已经比较丰富，但是通过梳理文献发现，仍存在以下不足。第一，目前对数字化转型企业商业模式创新的研究多聚焦于数字化转型的后效影响分析，但是对于促进数字化转型企业商业模式创新的前因缺乏足够的关注，由此很难深入剖析数字化转型下形成商业模式的内在机理。第二，现有关于数字化转型企业商业模式创新研究多聚焦于单一影响因素的分析，且多从环境因素、制度因素和资源视角切入，例如有研究证实资源加持下数字化变革是推动企业商业模式创新的重要因素，而鲜有研究从动态能力视角提出数字化动态能力在数字化转型企业商业模式创新中发挥重要作用。总之，此类研究将数字化转型企业商业模式创新的问题归因于某一单一因素，且聚焦于资源、政策等单一维度，无法体现数字化转型的主动性本质和复杂性特征。第三，目前研究多聚焦于数字化转型企业某一特定方面的实践，缺乏动态演变性，事实上数字化转型企业商业模式创新不是一个简单的结果而是一个长期的复杂过程，在过程中伴随着组织形态演变，明晰其演化机制对于组织将数字化转型运用到商业模式创新有重要作用。因此，本文以海尔数字商业模式创新演化过程为研究主线，遵循“前因—过程—结果”的研究框架，探索各阶段数字化环境、数字化动态能力与商业模式创新之间的关系，构建理论框架如图1。
图1 理论框架
三、研究设计
（一）研究方法
本研究采用探索性纵向单案例研究方法，原因如下：第一，本文旨在探索数字商业模式动态演化机制，需要回答“HOW”和“WHY”问题。由于“数字化”是数字经济背景下的一种新现象，案例研究更适合对一种新商业实践的演化过程进行剖析，从现象与经验数据提炼构念，具有“现象驱动”或“问题驱动”的属性特征，更能完整地展示研究过程，这是通过定量研究方法无法实现的。第二，单案例研究相对于多案例研究，更适合长期跟踪某个企业发展历程，对具有某一典型发展特征的企业按照时间发展脉络进行梳理、总结，通过对企业发展历程的逐步解构，深入揭示复杂情境下数字化转型企业商业模式创新演变过程，对新现象进行解释或者对新规律进行总结归纳出可靠的理论模型，保证案例研究的信度与效度。第三，商业模式演化过程是一个动态变化的过程，采用纵向单案例研究方法有助于厘清数字化转型企业各阶段的变化过程及动因，揭示商业模式创新内在演化机理。
（二）案例选择与简介
遵循理论抽样原则，针对本文聚焦的“数字转型企业商业模式创新演化”议题，选择海尔作为研究案例原因如下：（1）案例典型性。随着互联网的兴起普及到智能化的发展，制造业企业处于产业转型升级的最前端。海尔作为制造业的翘楚，在新兴技术的升级和企业管理范式的变化过程中，经历了从企业价值为核心向用户价值转变以及到生态价值共享的跨越式发展。海尔借助“数字化”手段成功转型成为世界知名企业，其数字化转型过程比较具有代表性。（2）案例完整性。海尔是国内最早开始实施平台化战略的企业之一，顺应环境变化进行多次业务拓展、发展战略调整，具有完整的演化过程，对于现行数字经济背景下的在位企业数字化转型具有较强的借鉴意义。（3）数据可得性。海尔集团作为上市公司，自1984年至今有38年的发展历史，具备多种信息披露渠道，可以收集各个发展阶段的数据资料。同时借于课题组成员社会关系之便，能够深入企业访谈获取第一手数据资料。
基于本文的数字化转型企业商业模式创新演化研究主题，海尔自2012年开启网络化发展战略，因此以2012年作为研究起点探索海尔的数字化转型进程，具体发展历程和阶段划分如下：第一阶段平台化探索阶段（2012—2016）：这个阶段海尔以单个企业平台化发展为主要模式，海尔成立不同的产业和业务平台，以平台为依托开始实施网络化，全面推行新价值主张。第二阶段社群发展阶段（2016—2019）：这个阶段以社群化聚集发展为主，以COSMO平台为例，集合用户口碑交互系统、众创汇平台、HOPE创新平台等不同平台，形成集合社群，汇聚不同领域的技术人才及用户通过多个平台汇聚不同的社群形成价值链进而构建价值网络，创造和传递价值。第三阶段生态系统扩展阶段（2019至今）：这个阶段以生态化发展为主，例如海尔为用户打造“1+N”的无缝体验体系，即以用户为核心，所有需求都通过海尔构建物联网生态来满足，通过场景替代生活持续为用户提供个性化和场景化服务，通过生态系统共创共享价值。各阶段商业模式演化成功推进了制造业与数字经济的深度融合，从而开启新的价值交互模式（见图2）。
图2 海尔数字化发展历程及关键事件
（三）数据收集
研究数据包含一手数据和二手数据（见表1）。第一阶段在与企业确认访谈前两周，课题组成员通过各种渠道收集海尔的二手资料，对收集的资料进行整理分类、仔细研读，筛选保留与研究主题相关的二手资料并提取有效信息，制定初步的访谈提纲。第二阶段借由课题组成员社会关系之便，由核心成员组成访谈小组深入海尔进行半结构化访谈。第三阶段更新最新二手资料的同时补充收集相应的一手资料。为了保证数据的全面性和客观性，团队在选择调研对象时包含海尔管理层与员工层（为保证研究结果的信度与效度，员工层选择在海尔有5年以上工作经验的资深员工），进行面对面调研或者单独的电话访谈。同时遵循Yin的三角验证原则，对于同一个科学问题至少要同时包含管理层和员工层的三人以上观点，以保证调研结果的有效性。在每次访谈结束后当天即将访谈录音整理成文字稿，对于录音不清晰或者内容不确定的地方在24小时内进行回访确认。
表1 资料来源
（四）数据处理
本文采用扎根理论编码技术将收集的一手、二手数据资料进行编码。研究数字化环境下数字化转型企业商业模式创新演化过程，围绕“数字化环境”“数字化动态能力”与“商业模式创新”这几个主要构念，对数据资料进行编码，提炼相关构念。在编码过程中，严格遵循数据为本的原则，为保证编码过程的信度与效度，建立两个背对背编码小组，进行数据编码和概念提取工作，每组由一位博士研究生带领两名硕士研究生。编码过程中将一手资料标记为Amn，二手资料标记为Bmn，第一步进行初始概念提取，以单一数据来源的文本为一个分析单位，将所有文本初步编码形成初级概念库（同一概念只计入一次，在其后标记出现次数）。在初始概念库的基础上进行组合整理，按照案例企业的阶段划分，对各阶段概念分类汇总。同时，将概念归类到“数字化环境”“数字化动态能力”和“商业模式创新”三个主变量之下，最后汇总两个编码小组成员意见并讨论。对存在分歧的地方，通过文献回顾与课题组内部讨论两种途径进行确认，直至达成一致性意见。对于无法达成一致的问题，再次进行邮件或者电话回访，并邀请相关领域第三方专家进行解答，直至达到一致性编码结果。根据编码结果完善理论框架，进一步深化数字化环境、数字化动态能力与商业模式创新关系，通过数据、涌现理论和现有文献的反复补充和迭代，加强逻辑验证，逐渐实现数据与理论的匹配，增强理论的抽象化程度。
四、案例描述与分析
（一）数字化商业模式创新阶段划分
1.探索阶段：平台构建（2012—2016）
互联网时代的到来为传统制造业带来了颠覆性的改变，传统的供需模式已经不再适用于数字经济时代的市场变化。海尔传统的供应模式中运输、仓储等环节使得企业成本增加，传统零售模式下层层分销导致需求反馈周期过程长而降低产品更新效率，企业变革势在必行。海尔自2012年开启网络化战略，由“产品导向”向“服务导向”转变，强调以用户为核心。
表2 海尔平台化探索阶段编码举例
海尔以平台化打破传统组织模式开启数字化转型。海尔建立了五大研发中心，探索人单合一双赢模式，从用户端切入，通过网络化模式整合网络范围内的资源，建立即需即供的模式为企业和客户创造更大价值。在网络技术助力下海尔实现与用户的直接互动，有效提升信息传递效率。海尔通过挖掘用户痛点需求，及时对市场需求作出反馈来提升客户体验，将提高客户增加价值作为海尔的战略目标。2015年，“人人创客”主题引领海尔进一步发展，海尔初步扩展企业边界，成为一个网络化平台。此时，海尔处于平台化探索阶段，海尔的价值主张逐步以用户为中心，创客成为组织获取竞争优势的重要资源，以海尔平台连接资源和用户需求。编码举例如表2所示，创新过程如图3。
图3 平台—价值主张更新
2.发展阶段：社群聚集（2016—2019）
发展阶段海尔集团数字化转型已初见成效。2016年海尔发布COSMOPLAT平台，构建以平台为核心的价值网络，逐步由 “产品迭代”向“战略迭代”演化，将海尔各大平台研发中心作为随时并联的N个研发触点，构筑形成“10+N”开放式创新体系，共创共享物联新时代。例如，OSO第一社群汇聚100多万微店主零距离交互用户需求，在这个平台上形成各种小众社群，通过社群数据进一步细化用户需求，研发人员设计满足个性化用户需求的新产品，在社群内部实现价值创造与价值分享过程。Hope开放创新平台可以与全球伙伴交互创新需求，汇聚各类创新人才，协同寻求问题最佳解决方案。产品服务呈现生态化特征，逐步形成制造业创新生态共同体雏形，带动产业集群整体智能化转型。2019年海尔依托平台打造内部创业孵化平台，共建国家高端智能家电创新中心，形成若干细分行业领域的商业平台系统，包括专注于智能制造的智造云、具有海尔管理特色的智企云、助力企业数字化营销的智数云等。创新过程如图4，编码举例如表3所示。
图4 社群—价值网络构建
表3 海尔社群化发展阶段编码举例
3.扩展阶段：数字生态形成（2019至今）
扩展阶段，海尔在智能水平提升与虚拟场景应用逐步普及的背景下，以平台为单位聚合多个社群并连接不同产业链形成的一个物联网生态系统，具有开放性特征。海尔智家价值交互平台、涵盖场景体验交互迭代的价值平台，满足企业在转化过程的资源高效、精准匹配等需求。产品创新不断迭代智慧场景，客户体验至上，“智能”赋能生态系统中的参与主体，实现生态链群共赢进化。截至2020年，海尔搭建的COSMOPLAT平台已经聚集了3.4亿用户和390多万家生态资源。在数字技术的支撑下，COSMOPLAT平台可以接入各个层级的企业和平台，建立众多离岸创新创业基地，为不同社群提供线上线下全场景、供产销全链路的数字化服务与支持技术，形成数据驱动的价值链闭环，数字化虚拟产业集群竞争力逐步提高。形成跨行业、全场景的数字化商业操作系统，“规模化”和“小微化”数据中心协同发展。
表4 海尔生态化扩展阶段编码举例
正如张瑞敏所说：“产品会被场景替代，行业会被生态覆盖”。一个开放合作创新分享平台更加强调价值交互过程，具有较强的聚合能力，是一个全生态以最优资源组合创造增加价值的过程。在此系统中，数字化与智能化技术为整个生态系统赋能，通过资源共建共享完成持续的价值创造与价值分享过程。编码举例如表4所示，创新过程如图5。
图5 数字生态—价值生态形成
（二）案例发现
1.平台构建：价值主张更新
信息技术革命为传统制造业企业数字化转型带来新思路，外部环境推动商业模式变革。随着经济水平的提高消费者需求发生变化，仅依靠产品质量来赢取市场的想法已经不能适应经济变化，传统的营销手段已经不能满足消费者个性化需求，因此挖掘顾客需求痛点是海尔寻求创新的基础。处在互联网时代的传统制造业面临数字化转型的重要选择，平台构建是海尔开展变革之路的一个重要信号。海尔通过搭建数据平台，感知外部环境信息以及市场需求变化，对行业发展前景进行前瞻性预测，进而提出全新的价值主张。
海尔在此阶段的关键性决策即“以用户为中心”实施网络化和平台化发展，通过即产即销的组织模式来减少企业投资成本，提高资本流动性。传统企业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面临诸多困难，诸如打破组织惯性等问题。企业平台化是冲破传统组织架构的突破性创新，在此过程中互联网技术发挥重要的驱动作用。学习感知能力是企业创意的源头，是企业新价值主张提出的内部推动力。互联网平台能够向企业收集并传递大量外部信息，当企业感知到外部环境变化速度远远超过企业自身迭代速度时，会迅速转化为内部创新变革的动力。这种信息感知能力不仅局限于行业内竞争，而且是企业寻求自我突破的一种内部能力。在此前提下企业会不断更新价值主张对这一系列感知情况作出反馈，以寻求自身对外部环境变化的适应性发展。
2.社群聚集：价值网络构建
数字经济背景下企业面临的外部环境复杂化程度增加，对产品的更新速度和业务形成效率有更高的要求。社群聚集是在海尔各项业务的顺利拓展过程中，随着消费者个性化诉求升级，服务提供者与用户逐步聚合形成的一种新模式。依附平台聚集形成的社群在各自交互过程中经历“需求挖掘—创意提出—创意转化”的新价值主张实现过程。流转过程中在平台上的聚集企业通过数据共享平台获取信息并整合分析数据进而获取其中的机会。以企业与用户互动为核心，通过平台整合协调多方资源，与参与主体和协作方形成的互动价值网络可以实现高效的价值创造与传递，实现数据资源的价值转换过程，价值网络中每个参与主体共创价值。海尔不再将传统的产成品销售作为自己的核心业务，而是通过网络平台形成产品与服务一体化的社群模式。
数字化获取能力是企业通过价值网络实现数据资源向价值转化的一种能力。平台能广泛集合优势资源，缩短需求反馈时间，最大化提升产品提供效率。同时通过平台拓展多方利益相关者的协作方式，使各方利益主体在互动过程中都能获取持续的增加价值，改变价值创造和传递方式，实现数字化商业模式创新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各个主体都是平行关系，以焦点企业为核心，为终端客户提供服务，形成一个共创价值网络。
3.数字生态形成：共享价值生态
智能化体验成为数字经济下消费者的新需求，场景模拟可以满足消费者智能化和一体化的购物体验，进一步推动开放性物联网生态的形成是数字化商业模式更高程度的数字化变革。数字化变革能力表现为海尔通过新组织模式、数据资源整合来高效地完成新业务的拓展。数字生态系统是数字化时代企业开放性的一种组织模式，吸引更多不同资源持有者加入，以焦点企业数字平台为载体，形成数字生态系统。在生态系统内部不同主体之间可以进行资源互换和共享，组织架构可以根据新价值主张打破与重新组合，新价值主张从创意产生到投入市场的效率明显提升。
数字生态系统的建立，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企业拓展新业务的风险，在生态系统内部，企业可以集中一切优势资源，通过生态内合作伙伴的资源优势，降低在新业务的拓展风险。数字生态系统成员来自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内部生态孵化，以焦点企业为核心拓展多元化多边生态链条，另一部分是外部拓展，通过其系统开放性不断拓展吸引多方成员加入，逐步完善成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数字生态系统的连接基础就是数字技术，在系统内部可以共享一切可以利用的数据资源，集中系统内部最优资源实现新价值主张。数字生态系统是无数个数字化商业模式创新组织构成的，各个主体之间形成交互的网络关联 ，能够持续创造并且传递价值， 实现生态内的价值共享机制。同时其资源共享模式也节约了社会资源，推动经济发展，实现社会价值。以上对数字化转型企业的数字化商业模式创新演化过程展开探讨，形成了数字化环境—动态能力—商业模式创新驱动价值的演化逻辑，如图6。
图6 商业模式创新演化过程
五、结论与讨论
（一）研究结论
本文针对“数字化转型企业商业模式创新价值呈现怎样的演化逻辑”这一问题，选择海尔作为研究对象进行探索性纵向单案例研究，探索在数字化环境和数字化动态能力的驱动下数字化转型企业商业模式创新演化过程。研究结论如下：
第一，数字化转型企业商业模式创新呈阶段性演化特征，在探索、发展和生态化拓展三个阶段，分别呈平台化模式、社群模式和生态系统模式，数字化商业模式创新的价值创造逻辑有所不同。首先，探索期以海尔平台模式为主，重视价值主张更新，包括前期的客户需求挖掘与价值主张调整；以探索期的平台模式为基础，在发展期海尔构建以不同业务为核心的各类平台，集合用户、技术人才等多方利益相关者，平台模式逐渐向社群模式演化；以发展期的社群模式为载体，在扩展期海尔以核心平台作为企业孵化器不断孵化出新的企业，同时连接线上线下各类企业，形成一个完整的价值生态链条。在数字化转型企业商业模式演化过程中始终以平台模式为支点，通过组织模式调整来适应动态变化的数字环境，从以用户为核心，满足用户需求到横向、纵向扩展价值链条，聚集形成以业务为主体的多边社群。在社群内部各主体之间交互协作，使平台得到不断延伸、调整形成价值网络，提升多方利益相关者整体价值创造与传递效率。进而持续扩展企业价值生态，形成 “无边界”物联网生态系统汇集各类多方资源实现跨领域、跨组织的价值共创。
第二，通过对数字化转型企业商业模式创新演化过程分析，本研究厘清了数字化转型企业商业模式创新演化的动力机制。数字化环境对数字化转型企业商业模式创新演化具有重要的推动作用，数字化动态能力为商业模式创新演化提供内在动力。数字化转型企业为应对数字技术迭代与消费需求持续更新，需要进行持续的商业模式更新，因此需要企业能力发挥作用。数字化动态能力在数字技术加持下，通过数据收集、分析与共享提升信息传递和反馈效率，能及时更新价值主张。同时平台开放性不断提升，平台、消费者与第三方参与者持续互动形成向社群模式和生态系统演化。在复杂的外部情境下，以平台为核心的价值网络和生态系统集合多方资源，数据资源呈现协同共享的趋势，企业内部各主体之间通过数字化生态交叉作用，以平台为核心的生态系统作为一个“资源池”，各项资源自由排列组合实现商业模式演变的循环和革新，推动价值在整个生态系统中持续共创共享。
第三，本研究基于系统视角和动态视角，遵循“前因—过程—结果”研究逻辑探究数字化转型企业商业模式创新演化机制，突破了以往研究中资源基础观的限制，提供了一个丰富的整合框架，为后续数字化转型企业研究提供了新思路。
（二）理论贡献
本研究的理论贡献有以下两点：第一，以往研究往往更加关注数字化转型企业的转型绩效而对转型成功企业的后续演化状态缺乏持续的跟踪研究。本文聚焦于数字技术飞速发展的数字经济时代传统企业数字化商业模式创新演化过程，对不同阶段的组织模式演化进行梳理，总结其商业模式创新表现，构建数字化商业模式创新演化模型，填补现有研究中数字化商业模式创新的研究空缺和数字化情境的研究空白。第二，基于系统性视角和过程视角打开数字化转型企业数字化商业模式创新演化过程黑箱。引入“前因—过程—结果”研究框架，将数字化环境作为前因变量，将数字环境下融入数字技术的数字化动态能力作为过程因素，明晰各阶段数字化环境、数字化动态能力与企业互动过程，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动态能力理论和商业模式创新理论。
（三）实践启示
本研究不仅在理论上丰富了数字化转型企业相关研究，也为企业数字化转型实践提供了重要启示。第一，为传统制造业转型升级提供了一条可选之路。本研究以成功数字化转型的企业海尔为案例，探索其在数字经济背景下以构建数字平台、整合社会资源的数字化商业模式创新演化过程，为传统企业数字化转型提供了重要参考。第二，数字化转型企业应该时刻关注外部环境变化，洞悉企业在不同阶段的数字化技术手段，充分发挥数字化环境对数字化商业模式创新的推动作用，提升企业感知能力，提出与当前阶段匹配的发展战略，充分发挥数字化动态能力的中介作用，明晰企业不同阶段的价值活动，通过数据资源共享，为持续生态化发展，以及价值生态形成做好准备。第三，高度重视平台价值创造逻辑。本研究解构了海尔平台构建到社群聚集再到数字化生态系统形成过程，企业始终以平台为核心，为利益相关者提供参与窗口，去除不必要的中介环节，优化了资源配置效率。以极大的开放性不断扩充企业边界，通过系统内的资源互补来完成价值创造与分享过程，形成商业模式创新循环逻辑，提升社会增加价值。
（四）研究局限
本文仍存在以下不足。第一，研究对象单一，未来可以通过多行业多案例进一步验证研究结论。第二，本文基于外部环境变化和企业动态能力对企业数字化转型过程中的商业模式创新进行探索，在数字化企业转型过程中，还存在诸多影响因素，未来可以继续深入企业调研，深入挖掘更多因素对其的影响路径。